夜龙吟在板房过夜
时间到了零点,板房里的每个铺位上的电扇还在不停地轰鸣。这声音在白天似有若无,夜深时却格外清晰,尤其是那刺啦刺啦电频声,甚是刺耳。仿佛听到电扇在说,你要我不知疲惫,我就要你不得安宁。
月亮从活动板房的窗口照进来,房内如同被雾霭笼罩一般。每个床铺前一盘蚊香正发出猩红的光;萦绕着亮光的是弥漫着满屋的中草药气味。工友们安静地躺在床上,他们都只穿一条裤衩,年纪大的,加上一角被褥斜搭在肚皮上。板房里没有鼾声,只有不时发出拍打蚊子的噼啪声。
湿热,沉闷,煎熬是板房里正在上演的哑剧主角,电频声是沉寂舞台上背景音乐。
这是我第一次住板房的亲身经历。
我是被二侄临时带到工地办事的,到达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因为陌生人的到来,床铺上,或盘坐或斜躺的工友纷纷拉上被子搭在两胯间,然后继续观看破旧得像是抹布的影碟机正在播放着乡村爱情故事。稍事坐定,二侄拿了一只水桶,领我去洗澡的地方。尽管水是热的,澡堂却是露天的。没有水管,没有衣架,水桶成了洗澡的“浴池”。黯淡的夜色照着几个赤身裸体的壮汉搓洗。我打了水,避开人群,找了稍阴暗的地方,三下两下便从头到脚洗刷完毕,匆忙回到板房。这既不是淋浴也不是盆浴的洗法似乎像洗澡却更像洗衣服。
夜渐深,外面的喧闹也逐渐稀落。二十平米的房子六位男子汉次第躺下,只有时间还在缓缓流淌。
窗外的月亮和路灯把明亮的光叠加在我的脸上,我睡不着,分布在黑暗角落猩红之光像是狼的眼睛,把仅有的一点安宁照得忐忑不安。
二侄从十五岁就在开始在打工,掐指算来如今已经在外21年了。他是在打工潮中成长、成熟的工友一族的代表。
因家境不好,二侄从小学五年级跳到初中一年级。虽然是跳级,但是,因为有特别的辅导,加上又是与大侄一起互助互学,俩人学习起来也还是逢山过山遇水过水。家里打算让他读到高中,普及一下基础知识,在学校里长长身子骨,为以后工作做基础。但是,由于侄儿就读的学校要拆并,我不得不把二侄儿送回老家上学。
二侄回了老家,除了送学费或者打听他在学校生活学习的情况外,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很是欣慰,他俩学习还稳定,还深得老师的喜爱。令我始料不及的是,年的春季,二侄与大侄俩竟均已辍学,更令人不忍的是:他们都去外地打工了。
未成年的二侄,是我大哥的儿子。大哥于年在红花咀水库工地身身负重伤,二十多年中,大哥问题不断,现在视力几近为零,肺又患过严重的结核病,住的是老式土坯房,生活的清贫是可想而知的。二侄流汗不流泪,痛苦不痛心,二十多年来,甘苦谁共?今晚,二侄带我来工地之前,他说在工棚里生活很好,吃住条件都可以。事实呢?
夜深了,四周依然吵杂不堪。鼾声开始在板房此起彼伏,我更无睡意,突然听到一工友说:“蚊子,你行行好吧,别再咬我了!”我以为是工友在调侃,再听,“我下月发钱就给你。”原来,工友在梦魇之中。
(6月23日与宜昌华腾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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