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老井
村中老井令人怀念家乡。图为阳西县上洋镇双鱼城村的百年古井。任宏柏摄
●黄莲
人到中年,故乡在记忆里,总是渐行渐远,许多往事愈来愈模糊,唯村中那口老井,和井边的故事,依然光鲜如初,常常浮现眼前,忘却不了。
家乡是一条有着五百年历史的古村落,在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村子里,也有一口同它一样沧桑的老井。听祖辈的人说,这口老井在建村时就规划上了。古井古老,青砖砌成,深约三米,直径约1.2米,呈四方形状,四面留有小口,井底有几个出水眼,井水冬暖夏凉。每天东边刚露鱼肚白的时候,就会有村民早早出门,肩上横着扁担,挑着水桶,到井里挑水。而井水经过一夜的沉淀,总是满满的。我家离老井不远,而且还是巷头屋,很多挑水的村人都会从我家经过,桶儿叮叮响,扁担吱悠吱悠,匆忙的脚步声,门前的路面经常湿漉漉,像刚下过一场小雨。我村在方圆几里算是大村,人口上千,而老井的供水量只能满足两三百人,所以在日常多人打水时,往往总是不够,有些村人只能去河里或去远一点的水井挑水。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读小学时,社会物资比较缺乏,大人们白天都要去农间劳作,我们小小年纪也要帮家里分担家务。煮饭、挑水、看牛、割猪草,都是家里几个孩子的任务,而我每次都喜欢选挑水。去的时候还不忘叫上几个小伙伴,一人挑着一担小水桶,热热闹闹的。到了井台,只见井水经过白天乡亲们轮番打过,已是所剩无几。我们一个个小人儿学着大人取水的动作要领,双脚叉着弓着身子将一个个系着井绳的桶子缓缓放下井里,左摇右摆,腾空,松一扣绳子,让饥渴了一天的水桶以急切的姿势扎入水面。可这姿势往往只能白摆,因为井里没多少水,摇着桶子左右移位几次也只能打上来一点点,还很浑浊,甚至带着沙子。没什么水打,只能边等待边闲聊,有小伙伴口袋里偷藏了家里刚炒的花生,也拿出来和我们分享。我们边吃边时不时伸头看看井底,但看了半天水面也只是高了一点点。花生吃完,学校那点趣事也聊完,长得精瘦像个猴子似的我,等得实在不耐烦,自告奋勇要求下井装水。
下井前要先丢个小木壳下去,然后顺着四周留着的小口,两腿打开,一个小口一个小口往下移,小口有青苔,每移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否则一个不小心踩空了,整个人就有掉下去的可能。井底里有沙,还有石子。等下到井底,小伙伴在井上放桶下来,我拿着木壳在底下半壳半壳把水装进桶里,每装满一桶,小伙伴就用力拉上去倒进其他大点的桶,然后又把桶放下来。如此反复几次,很快我们带来的桶子都装满,小伙伴通知我可以上来了。只是上来并不像下去那么容易,哪怕经常有人上下这井,小口还是会带点苔藓,特别是有时被水淋湿了,每踩一步都要费劲一番,有好几次差点滑了下去。最后,有惊无险爬上井面,我也呼出了一口大气。
当然,这样的行为绝不能让家里大人知道,否则回家可能就是一顿藤条焖肉。只是这样的事我们那几年还真没少做。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农村开始流行压水井,很多村民选择在自家院子打上了。我家也在天井打上一眼,压水井比较方便,井底的水管连着井面的压把,一用力就可以压出水来。只是可能我家的井挖得不够深,导致井水不能喝,只能洗洗涮涮,而用来喝的,还是要去老井里挑。这时老井的水,变成只有小部分人的需求,可以随到随打了。再随着这几年美丽乡村的建设,村里家家户户都装上了自来水。
如今,我已在外二十多年,这其间经历了求学、工作、成家。就算偶尔回去,也很少踏足老井。这次回乡,我特意去看了看老井,只见昔日门庭若市的老井,此刻就像一个孤独的老者,静静守候在那里。井边长着野草,井面布满了小水坑,井沿的青苔越发厚重。因为井水不流动,往日清澈的井水变得幽深,再也看不到底了。那天,我在井边站了好久好久,脑海里闪现着一个个画面:乡亲们匆忙赶着挑水的情景,井台边妇女洗衣闲聊的笑声,小伙伴嬉戏的场景……
也许对每个游子来说,心里都有一口自己的井,里面装着对家乡的思念和牵挂!就像老井,虽是一口井,却是一个古老村庄的痕迹。它不但洗过祖辈的衣裳,父辈的白菜,还记录着村子所有的人事兴替,烟火人生。现在,老井虽然失去了它的意义,可那井旁淳朴的乡情,永远在我生命的长河里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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