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的记忆
文
潘万余
儿时的苏北农村,家家都有一口大水缸,从附近池塘挑回来的水,就临时储存在水缸里。
水缸一般放在厨房灶台对面的角落里,靠墙的那一侧缸沿上,担上两三块大木板,放置大小不一的水舀,方便随时拿起来取水。
水缸口径大多在两米左右,为防止注满水后压裂缸体,水缸的上边缘都有一圈凸起加厚的缸沿,对缸体起加固作用。
因为使用年限太长,父亲就又在紧贴缸沿凸起部位的下方,缠上一圈粗铁丝,进一步加固缸体。
每隔几天,水缸的水快要见底时,父亲就会挑上两个大木桶去担水,将水缸再次蓄满。
那时,池塘的水清澈见底,菱角、水生植物鸡头等各种水草向下延伸的藤蔓清晰可见,甚至池塘底青苔的微微拂动和田螺的闭合都尽收眼底。
但是,有时池塘里有鹅群鸭群、老水牛,一番折腾下来,水便不再干净。
如若连续数日阴雨,泥水流入池塘,水也会浑浊不堪。
若偏巧家中水缸告急,没办法,父亲就在担回来的水中放些明矾,加快泥沙杂质沉淀后再饮用。
我那时年纪小,身体瘦弱,担不了水,所以清洗水缸的任务就由我来完成。
等缸里的水快见底时,我几乎是整个身子探进缸里,用刷子将水缸内壁冲刷一遍。
偶尔我也会心血来潮地去担一次水,中途需要放下水桶休息好几回。
等我龇牙咧嘴地挪到家,将桶中剩余不多的水倒进缸里时,母亲便会心痛地嗔怪我“别再逞能了,肩膀都磨红了,小心压得不长个子!”
在母亲欣喜的目光里,我再次浑身充满了力量。
一瓢一瓢的清水从水缸中舀出,在锅碗瓢盆内激荡,氤氲出家的温馨。
放学回家,扔下书包,操起水舀,先咕咚咕咚灌个水饱,再外出放牛打猪草。
冬天里,直接从水缸边缘敲下一块冰,抓在手里啃嚼着,即使被大人责骂,一溜烟跑掉,也绝不撒手。
这是水缸给那个年代农村孩子营造出的日常的人间烟火。
当时打一口井需要好多钱,一般人家是承担不起的。
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条件逐渐好了起来,很多人家就在自己院中挖口井,省去路遥担水之苦,也能保证水质相对干净。
我家也有一口,打井的那天家里像是过节,母亲忙着张罗饭菜,好烟好酒好菜侍候着打井师傅;
父亲忙着指挥相关事宜,一并给师傅们打下手;
我们小孩子则房前屋后疯跑,不时地飞奔过来,探头探脑看一看究竟挖多深了。
看着井水慢慢升高,匆匆忙忙收拾好井口周边的卫生后,父亲便燃放起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声中拥着打井师傅入席喝酒吃饭。
我们贪玩,上桌吃不了多久,便溜出来,提上铅桶来到井边。
母亲见状只叫我们注意安全,并不阻拦。
因为正好可以将井里还是混浊的头遍水打出来倒掉。
有了井后,往水缸注水的活便不再需要一个成年人了。
提个铅桶随时打水取用,洗菜淘米,洗衣刷盆等等在井边就可完成。
即便缸里没有了水,母亲自己临时去提也来得及。
所以,水缸的储水功能逐渐弱化。
到后来有了压水井,直至通了自来水后,它便华丽变身,成了腌制、存放咸菜的器皿。
再后来,不知何时,它已经斑驳不堪了。
和它一起在岁月里斑驳不堪的,还有那座老房子。
它像一个日渐废弃的老巢,少人打理,房顶漏雨,灶台坍塌,只剩斑斓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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