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祖在此发明一项军事建制,仅用一坯黄土
明成祖朱棣(年5月2日-年8月12日),明太祖第四子,明朝第三位皇帝,年号永乐,故后人称其为永乐帝、永乐大帝等。
在位时,明成祖对外五次亲征蒙古,收复安南,并于东北设奴儿干都司,在西北置哈密卫,在西南置大古刺、底马撒、底兀刺等宣慰司,又设贵州承宣布政使司,巩固了南北边防,维护了中国版图的完整;多次派郑和下西洋,加强了中外友好往来,加强对南海的经营;还命人编修《永乐大典》,疏浚大运河。为加强对北方和东北地区的控制,永乐十九年(年)迁都北京。在他统治期间明朝经济繁荣、国力强盛,文治武功都有了很大提升,史称永乐盛世。
“堡”作为一个军事单位的建制,于永乐年间最先于宁夏试行。这在今天的宁夏大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带“堡”的地名。而明成祖的这项“发明”,为当时宁夏军队自给、屯田固边起了一重要的作用。
一、最早的堡子
今天,面对那一道黄土筑就的高墙,有谁还能想到先辈们进行的生命躲藏?但那残垣断壁间空留的地名中,分明还有些许岁月风尘的刀伤,可以留下来让人在淡远的疼痛中悠长怀念。堡子,它的出现像一钉子,让人们在贼盗与侵略面前有了有一种类似于“根”的反抗,总连接或者粘连着一种让人说也说不清的情怀。
活着,因为堡子牵挂得更多。
最早的堡子叫坞壁,因为防御而修建的小城堡,是起源于汉代的一种住宅形制,即平地建坞,围墙环绕,前后开门,坞内建望楼,四隅建角楼,略如城制。
那时,堡子属于有钱人的专利。
《中国建筑史》(潘谷西,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年):“坞主多为豪强地主,借助坞壁加强防御,组织私家武装。到黄巾大起义时,著名的坞壁有许褚壁、白超垒(坞)、合水坞、檀山坞、白马坞、百(柏)谷坞等等。”
有了堡子,人们面对贼盗便可就地组织防御,不再像浮萍一样漫山遍野、风里雨里,拖儿带女地逃命了。
《后汉书》卷33记载了一个大家族“依险固筑营壁,有贼,辄奋厉其众,引强持满以拒之”的故事,学者们由此断定坞壁早在汉代就已出现,并在众多的史料里推断出坞壁的分布范围极广,不限于中原或汉族地区。
《魏书》卷:“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旧式,村坞相属,多有寺塔”;《晋书》卷:“永嘉之乱,百姓流亡,所在屯聚”……在战乱的年代,那些个堡子就像一棵棵相互守望却又孤独无比的树,在旷野地里迎接着风吹雨打,完成了自身对于生命的咏叹。
徐盛,三国时吴国名将,曹丕大举攻吴,吴国依徐盛的建议在建业外围筑上围墙,曹丕被迫退走。黄武年间,徐盛病逝,被《三国志》作者陈寿盛赞为“江表之虎臣”。
这里就有堡子的影子。
徐嵩,徐盛的儿子,十六国时期前秦官员,前秦国主苻坚很是赏识他。当坚守的堡垒被攻陷时,敌人斩他为三截,头骨还被涂上漆当成了便盆。《晋书》:及垒陷,姚方成执而数之,嵩厉色谓方成曰:“汝姚苌罪应万死,主上止黄眉之斩而宥之,叨据内外,位为列将,无犬马识养之诚,首为大逆。汝曹羌辈岂可以人理期也!何不速杀我,早见先帝,取姚苌于地下。”方成怒,三斩嵩,漆其首为便器。
又是一个关于堡子的血淋淋的故事。
堡子或坞壁,中国古代具有围墙的防御建筑。史载,汉武帝时,为防御匈奴,在西北及北方边塞上筑有大量坞壁。边塞的坞壁是一种较城、障为小的防御工事(有时大于小障),筑在亭、隧的外围。坞有时分为内坞与外坞,均有出入口,置门户,有卒守把。坞内有屯兵和居人的房舍。登亭、隧有称为坞陛的台阶。坞上并可举烽。
史籍里的文字,无不透露着生命的气息。多年前,那不知道是谁人举起的烽也可能在多年后今天的某个伤感多愁的夜晚,将我们中间的某一个人的脸庞照亮、心灵温暖。
未曾有过地方豪强的经历,但此刻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他们年前营建的“庄院”里,周围为高墙,门上有门楼,四角有角楼;门楼、角楼和楼橹乃至墙垣高处开有镃望孔或射孔。大门有卫士把守。坞内是坞主居所、卫士和奴婢仆隶乐队等的居处,还有仓廪、手工业作坊等。
只想轻轻地唤一声那卫士或奴婢,唤来一段前世没有经历过的缘。
二、皇帝的发明
《明太祖实录》卷33中说,永乐二年八月,明成祖命宁夏总兵何福:“宁夏多屯所,虏卒至恐各屯先受掠,故可在四五屯内择一屯有水草者,四周浚濠,广丈五尺,深则广之半;筑土城约高二丈,开八门以便出入,旁近周围四五屯辎重粮草皆于此。无警则居本屯耕牧,有警则驱牛羊从八门入土城固守,以待援兵,则寇无所掠。”
一屯约一百户人,是屯军的一种组织单位。这段话的意思很明白,在四五百户人的这么一个地盘上,找一个有水草的地方,修上土城(堡子),把粮草辎重都放在堡子里,没事儿了大家各种的地、各放各的羊,一旦有事,把大家都集中在堡子固守,等待援兵,让贼寇抢不到东西。这实际上也是一个坚壁清野的政策。
随后,明成祖又派朝廷官员来检查这项政策的落实情况,强调“每小屯五七所,或四五所,择近便地筑一大堡,环以土城,高七八尺或一二丈,城八门;围以壕堑,阔一丈或四五尺,深与阔等,集各屯粮刍于内。其小屯则日引粮食,有警则人畜尽入大堡,并力固守。”
这种“标准化”的建筑使“堡”作为“屯”之上的一个军事单位,在今天的宁夏大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带“堡”的地名,成为地方文化的一项遗产。虽说,它们当下大多不存在,但谁能否认当年那用泥土筑成的高墙,曾经温情地站立在生存在这方土地上人们的生命里?
泥土,供给人们营养却又时刻被踩在脚下,就这样被提升到了一个战略的高度。
刀光剑影远去,但生命依然是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在对历史的不经意回眸间,那些存在或者不存在的堡子,依然可以被我们作为人生的驿站。
汉语辞典里“堡”同“铺”,是一个可以让人小憩的地方。三十里的明沙四十里的水,二十里铺车的马店说不定还有一个依门而立的妹妹。那是记忆的温情、泥土的温情,也是我们一路走来的感情。
一堆堆的黄土,掺和着多少的历史,多少人,你来了、我去了,在那里面留下了温暖的气息?
镇北堡,距银川市35公里,一个沿公路边的古堡俗称“老堡”,始建于明代弘治年间,是古代军事要塞的兵营,在清乾隆三年(年)被地震摧毁,距今已有年的历史。
传说,当年明朝参将韩玉将军准备在贺兰山这一带修建城堡时,曾请所谓“风水先生”看过这里的“风水”,先生走遍四周,说这地方正处在贺兰山山脉中间,有“卧龙怀珠之势”,更有一条“龙脉”延伸下来,预言此处将来“必出帝王将相”。
于是,韩玉才决定把城堡建在这里,就成了现在的镇北堡。古往今来这里帝王将相倒是没有出过,但轰动世界影坛的影视作品和明星、名导却是出了不少。
清代为防御外族的乘虚而入,人们在震毁的“老堡”旁边不到米处的地方,又修建了一座比“老堡”略大一点的土城堡,这就是所称的“新堡”,它大约落成于旧堡被震毁后的两年,也就是清乾隆五年(年),距今已有多年的历史。
这种古堡,在宁夏俗称“土围子”,是中国西北地区特有的“覆土建筑”。古代人也讲究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城堡墙体没有一块砖石,完全用黄土夯筑而成。经过数百年的雨雪风霜以及人为的破坏,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边防要塞的雄姿已经荡然无存了。
存在或者不存在都是历史,而对于历史,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年,在附近南梁农场劳动的张贤亮发现它具有一种衰而不败的雄浑气势和发自黄土地深处的顽强生命力。到80年代,他平反后,第一次将镇北堡写进了他的小说《绿化树》,在书中称“镇南堡”,并将它介绍给影视界,电影《牧马人》、《红高粱》、《黄河谣》就是在这一时期拍摄并获得国际大奖的,这块神奇的土地,就是著名作家张贤亮及同仁们创办的“西部影视城”、“中国一绝”的镇北堡西部影城之基地。
三、堡子里走出了个人
历史在堡子里被“感觉”了出来,宁夏乃至西部成了一种高度。在这个高度上,宁夏乃至西部有着自己的山川、平原与丘陵,因此,宁夏乃至西部也便成了高度上的一种广度,让人在须仰视才见的角度上以大胸怀、大气魄的手笔抒写着她的广度。
这个时候,宁夏乃至西部也就有了人文地理或者地理人文,而不管是什么,都是多彩的、神秘的、雄浑的、险峻的……一切的一切都被呈现了出来,让人激动、让人呐喊、让人追随……也就是这个时候,宁夏乃至西部的堡子里能走出张贤亮这样的作家也就是足为怪了,因为理解西部的,看透了西部的,当然也就有资格书写并展现自己与西部、与宁夏了。
苦难并且向上应该是张先生阐述的一种精神,记录并且呈现应该是张先生完成的一种使命,这中间,不能少却的是宁夏乃至西部,不能忘记的是宁夏乃至西部。堡子成就了张先生,张先生让堡子扬名,垫底的都是宁夏乃至西部的泥土,耸立的也都是在宁夏乃至西部活下来的精神。
张先生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说到他有年从牢改农场跑了出来,跑到兰州时的情形——他说,那时,饿啊,一路上看到树皮都被人吃光了,而在兰州车的一个厕所里,他拉了泡屎。他说,那里面挤满了人,不是上厕所的人多,而不流通性不好,大家蹲下去就起不来了,吭吭吭半天,拉出来的都是黑蛋蛋,掉下去的声音很洪亮。他还说,他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向他“借钱”,他觉得这人借钱怎么直冲冲的呢,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人就是被饿的、卖肉体的,几毛、几分或者半个馒头就是解决问题的。
活下来,难啊。而这不过是个缩影,在这个缩影里,张先生走几十里路只为给母亲寄封信不值一提。宁夏乃至西部的泥土的苦难与磨砺让有着南方文化基因的张先生,在这里睁开了天眼或者说是智慧之眼。这是上天的安排,在宁夏乃至西部这方曾经苦得连肚子都会大喊的土地上,上天有了这样的安排很不容易,而像张先生这样的人几百年出来一个就很不错了。
说到这里,很多人恐怕就要说到文学这个玩意儿,说张先生的文学成就,说很多的专业文学知识或者说是术语,而我们很想把这个东东绕过去,但又不能。
今天,面对张先生的遗产——镇北堡的那两座堡子,我们真正明白了,一个作家光有写书的经历是不够的,也便更理解了张先生为什么把他的影视城叫做“立体作品”——这是给那些是作家或者是不作家的人们看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宁夏乃至西部,宁夏乃至西部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得以呈现的时候,才可能在吸引人的同时得到共鸣并得到利润。
由是,我们认为,一个作家不在于他写了多少书,更多在于他在写的时候吸引了多少人弄到了多少钱——我们没必要仇富,被人围观并且富有才是我们的追求——在宁夏乃至西部这样的地方我们太缺这样的人了,而更缺少这样的作家了——其实,自打我们生下的那一天起,我们都是以作品的形式出现,问题是我们把自己放在那里有没有人看见;其实,自打我们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们都以作家的身份存在,问题是我们在自己的作品的那些空白页上填写了些什么。
张先生是第一个以立体作品存在于西部的作家,因此,他懂得什么是大地之书、大地之子,所以,他在临去世前说自己在等死是因为他以赤子情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们可以说他出卖苍凉,但我们怎么就不会呢?
没有血肉,何谈荒凉!
一个文化人的高度或者一种文化的高度,在这里被体现了出来,宁夏乃至西部的高度在这里也被体现了出来。张先生用一座堡子的弹丸之地呈现了宁夏乃至西部,它虽是一个轮廓,但却有着属于张先生的细节。没有去美国或者上海的张先生,在那轮廓与细节里带上了浓厚的宁夏乃至西部痕迹。
张先生仿佛在一篇文章里写了这么一个小故事,说是当年他二十岁左右时的一个夏天,在水窖里打水,不小心把水桶掉在了窖里,而这需要一种钩子才能把水桶捞上来,于是,他就去了附近的一户人家,那家人里有一个小媳妇和一个大姑娘,他说:“能把你家的钩子借给我用一下吗?”但对方不回答,只是吃吃地笑。他就是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过了好几年,他才懂得了“钩子”原来在北方是指屁股。
张先生借人家的屁股用,人家对他笑,当然是对他客气的了。但张先生说了,后来,他常想起那个大姑娘和小媳妇,她们都长得浓眉大眼的,不胖也不瘦,对他笑时的样子很好看,而这成了他辨别一个女人是否长得漂亮的标准。
这就是经历给人的影响,而经历怎么也难逃脱地域的痕迹。故事就这样被呈现了出来,一个个地,连成片儿,就像宁夏乃至西部的一个个的村庄、一个个的堡子,不起眼,但盛载着的都是鲜活的生命。一群人故事,一片土地的生命就这样被一个人看见了、记录了下来,而且还记得那么地好、让人不会轻易忘掉,这个人也就算干了他应该干的事,有意义。
张先生就是这样的,他用心、用情、用生命记下了宁夏乃至西部、展现了宁夏乃至西部,他以宁夏乃至西部为载体,完成了鲜有人能够完成的工作,实现了生存的价值,它是真实的、客观的、也充满了悲情与浪漫的,因此,他的书永远在宁夏乃至西部的大地上,永远在那些热爱宁夏乃至西部与生存于宁夏乃至西部的人的心里。而这,摄取的正是宁夏乃至西部之精髓,像堡子。
历史。堡子。宁夏,荒凉其实是可以用来赚钱的,因为,钱与泥土一样,大多数时候是属于黄色的。堡子,历史,此时,它们不仅仅是明成祖发明的军事建制。宁夏乃至西部,泥土和文化一样都是财富,永恒的财富,不仅可以让人活得体面,而且可以暖心。(文/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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